等待的时间里，路有明实在疼得厉害。蜷缩着身子靠在床边。
但是脑袋还能保持清明。
还能忍。
他看着床上一直哭闹的浮尘，“啊啊啊——”嚎啕大哭。
被子上，是刚喂的奶粉。
吃啥吐啥。
一点东西进不去。
尿不湿也湿了。
金黄色的稀水沾满了屁屁。
天气很冷。
屋子里不敢烧煤炉取暖。
路有明深呼吸，忍着疼痛，给浮尘换尿不湿，擦干净屁屁。
“啊啊——”浮尘始终哭泣不已。
摸上额头，很烫。
身上也烫。
好不容易养得白净的身体，这会子又看得到血管了。
路有明感觉眼睛胀热，呼吸也是一股子灼烧的热气。
胸口里堵着气，十分难受。
好似要哭出来才能舒服。
路有明轻轻拍着浮尘，“不哭，不哭。医生马上到。”
救护车的警报声在寂静的村子里响起。
那些浅眠的已经知道了村子里有人不舒服了。
夜晚，大风起。
寒冷穿透骨骼。
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爬起来看热闹。
天太冷了。
猜测着估计是冷到了，或者烧碳出事了。
冬天的村子只有这个容易出事。
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。
路有明又吐了一回。
晚上吃得东西全吐出来了。
路有明这才感觉缓过来了。
但是浮尘的病情却不好，立即送去了急诊。
医生护士跟着一块忙。
路有明贴着医生护士走前走后，又被护士推开，“一边等着吧。”
但是很快，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。
护士推着路有明，交代，“这个你签一下。赶快去交钱。”
路有明愣愣地看着手里的“病危通知书”，不是很明白。
怎么就，怎么就病危了呢？
“快签啊。”护士说。
路有明僵硬地写着自己的名字。
站在手术室外，路有明感觉神魂不明。
晃晃悠悠，不知道干嘛。
他先去交了钱。
夜晚。
路有明出现在高档小区。他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，躲在楼户之间的暗巷里。
高档小区早早就安上了摄像头。为得就是防盗贼。
这片小区，住得非富即贵。
买的人不少，入住率也很低。
不少人只是过年回来呆上一个月，又出去赚钱了。
这里不是省城。
有钱人自然是往发达地区跑。
路有明熟练地避开摄像头，猫进屋里，意外的是，屋子里没有人。
很多地方还盖着防尘布。
看来，这个女人也是刚回来准备过年的。
路有明躲在屋外，两户之间的暗巷里。
前面是一条进小区的一条必经之路，路的尽头有一个摄像头。
夜色笼罩着，几乎模糊了人。
深夜。
女人坐出租车下车。
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小区，快步走着。
路有明见到女人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丢出去。
赤目的红色晃了眼角。
女人立即注意到了这张钱。
摄像头中，女人走进了阴影处。
半饷，路有明一身是血，走到河里冲洗，衣服换好。
河水冰冷透骨。
路有明面无表情，仔细地擦洗着衣服与自己身上的血渍。
风起，天空下起了大雨。
雨水打在身上，冲刷着痕迹。
路有明赶回家中，换上一身雨衣，又去了一趟医院。
面无表情坐在手术室外等着。像生长在腐木上得蘑菇。
没有人注意到什么。
也没人怀疑什么。
好在，在医院连续观察三天，浮尘的病情压制住了。
这三天，路有明一直在医院照顾着浮尘。
市里发生了一件大事。
高档小区的一门住户被杀了。
死者半夜回家，不知被谁杀了。
医院里，也有人说着这件事。
路有明并不是很在意，只是买了份报纸查看警方那边的动态。
他们调查社会关系，没人注意一名修理工。
调查社会关系，也没人想到是修理工的事。
大众的观点放在了夜晚独自回来的女人身上，还有人说这肯定是情杀。
半夜才回来，指不定从哪个被窝钻出来。
大家关注点歪到了别处，要求大家不要独自一人外出，尤其是女性。
那晚的大雨冲刷了一切信息。
监控器没发现物品。
警察照例找到路有明问话，问有何可疑之处。
路有明摇头。
问到为何住院，也只说是吃坏了东西。
警察很快转移目的。
这个女人的人际关系并不好，家里有些生意与人结仇。
警察的目标太杂太乱，失去了凶手。
路有明带着孩子回家，隔壁大爷跑来问候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吃坏了东西。”
“是不是给她吃凉的了？”
随口应付，“嗯”。
大爷立即骂骂咧咧。
柜子里藏着之前的奶粉罐。
路有明将浮尘放到被窝里。
大爷特意回家做了个“汤婆子”，热了被窝，再重新放浮尘进被子里。
路有明找大爷换了个热的煤球，起火。
等着火慢慢上来。
大爷也不在意，给了一壶热水。“小孩要紧，千万别再冷着了。”
夜晚。
浮尘哭闹不止。怎么哄也没用。
张着嘴就是哭，完全停不下来。
“喂奶啊！”隔壁大爷吼！
“喂啦！”路有明抱着孩子轻轻拍着。
“哄啊！”隔壁接着吼。
“哄啦！没用！”
不出一会儿，隔壁大爷冒着风过来，从路有明怀里抢过孩子。
“啊——嗷呜。”浮尘抓着大爷，转着脑袋，趴着身子，立即收了哭声。
“这不就好了？”大爷低声啐了一声，压低声音骂，“半年了还不会哄孩子，学着点！”
路有明伸手去抱，手还没碰上浮尘，浮尘闭眼，“啊哈哈哈——啊——”
又哭开了。
“哦哦哦——”大爷立即抱着浮尘走开了，到一边哄去。
路有明伸出的手僵在原地，默默放下。
他去厨房倒热水。
煤炉底部，燃烧着的煤球眼处，能看到墨黑的铁块。
这些是剪碎的奶粉罐子，丢进了炉子烧。
原来的模样已经看不清了。
换好煤球，关小火候，路有明走回屋里。
浮尘已经睡着了。
早上，也是护士帮忙哄好孩子的。大爷拉着路有明走到门边，小声道，“孩子可能是惊魂。需要你叫魂。”想了想，“这样吧，你再去村子里收点碎步，做成百岁衣，给浮尘穿上，再给浮尘叫魂，效果最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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