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拼了命地向他挥手。
而接下来的一幕令我惊呆了。
申屠血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，冲我挥了挥手。
我挥手的意思是：“我在这里。”而他挥手的意思是：“再见。”
接着，他又很享受地躺在了我母亲的怀里，我母亲低下头，很亲昵地再跟他说些什么，他闭上眼睛无动于衷，接着小舟离我们越来越远，直到变成了一个黄豆大的黑影……
我这才回过神来，这次来酆都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父母，现在终于有了眉目，我怎么还能让他们走掉？
想都不想，翻过栏杆我就想游水追上去，身后却被死死抱住了，是林梵音。
我挣扎了几下，说：“梵音，你松开。”
林梵音出奇地摇了摇头，很倔强地说：“水里很危险。”
我低头看池塘，清澈见底的水里那些金光闪闪的大鲤鱼不知何时已经聚集在我下面，争先恐后地徘徊翻腾着，它们巨大的嘴在泥上吸着，似乎把什么东西吸进了嘴里，而后我竟然看到池塘里的淤泥剧烈地蠕动了一下，那些大鲤鱼如同受了惊一般四下散开。
我忽然想到了进酆都之前的护城河，干枯了千年的护城河里还有着潮湿的淤泥，淤泥里藏着无数翻腾的蛇怪……
我赶紧收了回来，再向远处小舟的方向看去，小舟已经不见了踪影，似乎已经走得远了。
现在才发现这池塘就像海一样无边无际，向远处尽头看去，竟是茫茫的大雾，大雾头顶，则是一轮烈日。
他们去了哪里？
我呆呆地看着远处，茫然不知该做什么。只是扭头对林梵音道：“谢谢你。”
她点点头，眼睛很红：“如果你跳下去了，我也会跟着你的。”
我感动地笑了：“我不会再这么傻了。”
一个爽朗而苍老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：“爱欲痴相，过往云烟。”
我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，一个高深莫测的黄袍老者。
李红尘一直没说话，只是因为她死死盯着那黄袍老人，似乎在忌惮什么。
这老人发须洁白，雪白的胡子耷拉到胸前，满脸都是深入刻痕的褶皱，唯有一双眼睛十分明亮。虽然看似年近八旬的老人，可他的身子骨很直，看起来很硬朗。
更令我惊讶的是，他有瞳孔！有瞳孔就有灵魂。
既然有瞳孔就证明他不是酆都中人，可我根本不认识他，林梵音为什么说他熟悉呢……
想着我又忍不住仔细看了看他的脸，在脑中苦苦搜索着，一无所获，只是觉得他的眉目确实有些熟悉。
黄袍老人笑道：“相由心生，你看到的，未必是真实的，你懂吗？”
他所说的话似乎包含禅机，颇像西藏高僧络绒上师，可却缺少了络绒上师那股潇洒自如天人合一的气概。
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，又摇摇头：“那我看到的你是真实的，还是虚假的呢？”
黄袍老人笑容更甚：“我有思想，有逻辑。喜怒哀乐，音容笑貌，证明三魂七魄皆在。你说呢？”
我很是复杂地看着他：“我看不出你跟刚才那小孩子有什么区别。”
他“奥”了一声，笑吟吟地看着我：“你也是从外面来，非酆都中人，难道你看不出你跟他们的区别？”
我冷笑道：“这里的人都没有瞳孔，但我们有。”
他很希冀地看着我：“然后呢？”
我说：“这就够了。”
他笑着摇摇头：“这不够，远远不够。你看我……”
我下意识看他，他的脸笑吟吟的，那双笑眯眯的眼睛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。
我的汗毛突然就竖了起来，他的瞳孔没了。
林梵音几乎是瞬间就抽出了刀子，我按住她，道：“你能控制瞳孔？”
他说：“身体是我的，我为什么不能控制它？你们不会控制，是因为你们对它不够了解。”
李红尘突然道：“前辈可是古派中人？”
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老人的黄袍，那袍子是杏黄色的，上面画着一个太极，这人打扮像个道士。倒应了传说中古派中人身披杏黄袍的传闻。
老人摇摇头：“我不是。”
我不想再跟他多说，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：“你到底是谁，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底细？”
老人说：“因为我什么都知道，你懂了么？”
我一愣，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。
林梵音推了推我，轻声道：“我觉得他像那个要了你一百两黄金的赌徒。”
我的脑子“轰”地一声炸开了。
可不是嘛？这种知晓万事运筹帷幄的自信姿态，这种话中有话的玄机语言。他或许没有络绒上师境界高，却比络绒上师知晓的多的多。
他就是天机老人，孙白发。
我死死盯着他：“我该叫你孙白发，还是叫你孙贾？”
黄袍老人眼睛忽然亮了一下，道：“那是我前两世的名字，这一世我叫百晓生。”
我很怀疑地看着他：“你死了，又转世了？”
黄袍老人说：“我从来没有死过，你相信人有轮回转世吗？亦或是，你相信前世今生吗？”
我没有接他的话茬，只是沉重地说：“你已经死了。”
他很坦然地看着我，也不接我的话茬：“我不相信人有前世今生，人死如灯灭，尘归尘，土归土，灵魂归白鹤。人一死，就跟这个世界没有关系了。”
我忍不住说：“可你说你转世了。”
他笑着说：“我跟你们，一样吗？在张天之的帮助下，我才想起问我的寿命，知晓了答案之后我才瞬间醒悟，我的前生数世，都只不过是我的臆想。每过百年，我的记忆就会中断一次，那时我会以为我又死了一次，又转生了一次。其实呢，完全不是这样……”
他说的似乎是什么很玄妙的东西，让我似懂又非懂……我问：“那是怎样？”
他说：“我从来没有死过，只不过每过百年，脑子就要休息一次，所以才有了孙白发和孙贾，其实都是我自己。”
我皱眉道：“可张天之确确实实看到你死了。”
他笑道：“那只不过刚好轮到了百年，所以没有了孙贾，有了现在的百晓生。”
李红尘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：“你可真能装神弄鬼，那照你这么说，我们死一次，就是大脑休息一次咯？”
百晓生正色道：“不，我说过咱们不一样，你们死了，就什么都没了。”
李红尘忽然露出很奇异的目光，说：“那你的意思是，你是永恒不死的咯？”
百晓生道：“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时永恒的，这天是，这地也是。我的寿命，直到这个世界的终结。”
李红尘很是不屑地笑笑：“那也太久了。”
百晓生摇头：“不。”他的眼神很是神异地看着天：“不久了，很快就会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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